是真，或幻，早已無從考究
費陽盯著桌子上的一圈灰塵發呆，灰塵也叫塵埃，若有見人用“一輪”來形容塵埃，你會覺得奇怪嗎？ ——費陽此刻就對著一輪形如彎月的塵埃，覺得匪夷所思。這塵埃長的忒有個性了！到底是什麼東西燃燒後造成的呢？門外響起敲門聲，打斷了費陽的思路。
他打開門，好哥們老楊大咧咧地走進來，懷裡抱著一隻籃球。
走，下午天氣這麼好，打球去！老楊說著捶了他一拳。
不去！費陽搖搖頭，用手一指桌上的那攤東西，神秘兮兮地說，我在研究這玩意兒！
老楊轉了一圈，也摸了摸後腦勺，問道，這是啥玩意？你從哪裡弄來的？不知道，一夜之間就在桌子上有了。
哎，你就是沒事兒愛瞎琢磨！老楊研究了一會兒，和費陽大眼瞪小眼，
見沒啥線索，索性一嘟嘴，哇，帶著大蒜味的臭氣吹過，那輪美麗的煙灰色塵埃便散失殆盡。
陽光下飛舞起無數細小的煙灰色的塵粒，熙熙攘攘，忙忙碌碌。
兩人張大了嘴，第一次見到窗台上的塵埃可以如此地美。
老楊，費陽率先回過神來，用一種極其古怪的語氣說道，你以後還是不要學人家抽煙了。
會死人的。老楊被嚇了一跳，說你小子發什麼神經！我今年才十七歲，好容易熬到高中剛畢業，
好日子長著呢，你就詛咒我死！放心，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費陽倒抽了一口冷氣，好一會兒才搖搖頭，眼神恍惚。見鬼！我剛才好像看見你變老了的樣子，
是個很瘦的小老頭，老在咳嗽，躺在病床上全身都插滿了管子，那景象真恐怖！
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完，見旁邊的老楊果真被嚇到，得意地吐了吐舌頭，
哈哈笑著跑出了門，瞬間恢復了十六七歲少年的神態。門外是熾熱流火的夏天，
高樹上的知了沒完沒了地喑啞著嗓子叫，悶熱的午後一點風都沒。兩個少年赤膊在籃球場上練習投籃。
一個球接一個球，三步，小人物上籃，籃筐微微晃動，頭頂一片艷陽天。
天上的太陽火辣辣地照著，費陽被曬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再睜開，時光就這麼悠悠地過去了七十年。
校園內的籃球場上人頭簇簇，滿場跑的都是穿著白襯衫的青春少年，自家孫子在球場上如猛虎下山，
不時甩脫對手轉身成功投籃，引起場外小女生們的一片尖叫聲。費陽砸吧著嘴，撫摸被磨得光滑的拐杖柄，得意地笑了。
他已經退休了。當年和他在球場上奮力揮汗的伙伴們都已垂垂將老，偶爾還會聚會，但越來越稀疏。
那個老楊，如今當真成了“老楊”，已瘦得不成樣，常年咳嗽，煙癮卻總是戒不掉，定期就要去醫院檢查。
老楊見了他，總要開玩笑說，費陽，你當年嚇我的那句話，我還記得。
也許有天我真的會躺在醫院裡出不去了，全身都插滿輸液管，到時你一定要來送送我。
費陽也笑，卻有些不那麼是滋味。他也依稀記得當年開的那個玩笑，在一輪塵埃被風吹起的剎那，
他好像真的看到了什麼，卻不記得了。也許那輪彎月般美麗的塵埃就是時光，
有多少可揮霍的青春，在時光老去中蕩然無存。有多少夢想早已漸行漸遠不復返，
一個心念如電，就看見時光的微塵。當日那個意象，究竟是真，或幻，早已無從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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