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ceful 發表於 2015-11-17 12:55:55

幸福与不幸,咫尺天涯

小賤是我們同學中最早創業的人,那年我還在讀書,小賤已經在某個小區的門口擺小吃攤兒,賣手抓餅和冷面,生意紅火的很,一天下來能有四五百的收入。
有次同學聚會我逗他說:“在我們大家勒緊褲腰帶過著苦逼的窮學生的生活時,小賤已經走在奔小康的光榮大道上了,我決定畢業後跟著小賤混,擺地攤賣手抓餅。”
小賤說道:“如果可以,我願意讓你去賣手抓餅,我替你讀書。”
小賤交了個女朋友,叫月亮。月亮陪著小賤每天晚上出攤兒,小賤做手抓餅,月亮收錢找錢。兩個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很是默契。
十月份的時候我去看小賤,北京的冷風已經有些刺骨,我在空曠的小區門口看到了賣手抓餅的電動三輪車,還有小賤和月亮。
“吃點什麼?”小賤滅了手裡的煙,雙手使勁來回搓了幾下。
“來份手抓餅,加火腿和雞蛋,給你錢。“顧客順手把錢遞給月亮。
“找您三塊。”月亮的聲音很是清脆。
兩個人重複著這套簡單卻煩躁的工作,我陪著他們在冷風中站了兩個小時,心想老子以後才不會陪你賣什麼手抓餅,凍得我直流鼻涕。

graceful 發表於 2015-11-17 12:56:14

月亮從小店裡買了幾瓶飲料,遞給我和小賤,然後從車筐里拿出一條厚厚的圍巾圍在小賤的脖子上。
凌晨一點小賤和月亮準備收攤兒,我幫忙把灶火熄滅,餘溫烤暖了全身,我仔細打量著月亮那堅韌的雙眸,想不通到底是怎樣的姑娘能夠陪你熬過這刺骨的寒冬,小賤你真的很賤。
簡單吃了點夜宵,然後去KTV嗨皮。小賤點了兩瓶紅酒和一打啤酒,還有一百八十九塊大洋的果盤。我瞬間覺得自己像是擺地攤兒的……
我和小賤回憶著兒時的一些趣事,月亮一​​個人點歌唱歌切歌,紅酒一杯接一杯的扶搖直下。啤酒瓶的撞擊聲伴著嘈雜的音樂聲響成一團。我大聲說:“小賤你真的是很賤,交了這麼好的女朋友不跟哥們儿說一聲。”
小賤看了月亮一眼,把手中的半瓶啤酒吹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
月亮唱了一首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端起紅酒杯一飲而盡。稀里嘩啦的吐了一地,我跑去找服務生接了一杯熱水,推門進來看見小賤在給月亮搥背。
紅酒杯碎了一地,我在角落裡喝著啤酒。
小賤坐到我身邊點了一根煙,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她酒量不好。”

graceful 發表於 2015-11-17 12:56:44

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對:“酒量不好讓她少喝點,要不你送她回去吧。”
“沒事兒,可能心裡難受吧,過會兒就好了。”小賤像是在安慰自己。
小賤接了個電話便走出包房。
我問月亮:“每天都忙到這麼晚,很累吧?”
月亮搖了搖頭:“不累。”
我以為這是一句違心的話:”以後會好起來的,創業起步都是艱辛的,境況會越來越好。何況你和小賤的感情這麼好,吃點苦也是值得的。“
月亮轉頭望向我,臉頰泛著紅暈,眨巴著眼睛問我:”你愛她麼?“
我怔了一下,裝作不懂。
從KTV散場的時候大概是凌晨四點,天微微亮。分別的時候我問小賤:“你愛月亮麼?”
小賤有些詫異的看著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別想那麼多了,世事無常,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我讀書少,什麼愛不愛的。過日子就是過日子,柴米油鹽的生活,哪有那麼多講究。”
逃避,只是不想承認罷了。我沒有再多問,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個月後小賤約我喝酒聊天,小賤點了水煮肉和毛血旺,辣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跟月亮分手了。”小賤面無表情的說道。
“為什麼分手了?人家多好的一姑娘,陪你起早貪黑的出攤兒賣手抓餅,一句埋怨都沒有。你腦子秀逗了吧?”我狠狠地訓斥小賤。
“還記得上次我們在一起唱歌的時候有人給我打過電話麼?”小賤問道。
“記得。”
“我前女友,問我借錢來著,說她男朋友做小本生意虧了債主都堵到家門口了,實在是沒辦法才來找我。”小賤無奈的說道。
“我聽說你前女友問你借錢不止一次吧?借還是拿?”我不屑的問道。
“少的時候四五百,多的時候一兩千。前後有七八次。”
“你丫腦子有病吧,人家都跟你分手了你還屁顛屁顛的給人家送錢?錢多的花不了給哥們儿塞點,裝什麼自動提款機!”我恨不得立馬跳上桌子給他兩巴掌,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因為我愛她,一直沒放下。我做的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
“月亮知道你這麼幹?你拿人家當什麼了?大冬天一姑娘家在大街上凍的跟孫子似的陪你出攤兒到凌晨一兩點鐘,你拿這錢轉手就給你前女友?我都想一把掐死你。”
小賤點了一支蘭州,幽幽地談起了前女友的往事。
小賤的前女友叫玫瑰,長得花枝招展,當年在十里八村也是一貌美如花的姑娘,家鄉人的話說:“水靈著呢。”跟小賤認識後就辭去了酒店前台的工作,靠小賤出攤兒賣手抓餅養活她。後來家裡讓她讀書學點東西,小賤出錢供她讀書,再後來玫瑰在學校勾搭上另外一個男人,兩個人好了就把小賤甩了。從那以後,只要缺錢就問小賤要,月亮知道,卻從來不說。月亮說小賤是個重情義的男人,他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就在我們那次聚會以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小賤跟月亮提分手,理由是性格不合。

graceful 發表於 2015-11-17 12:57:15

小賤跟我解釋說:“我不忍心再看到月亮為我付出這麼多,你都不知道她對我多好,我覺得自己耽誤她太多了,欠她太多。跟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吃了這麼多苦,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但我的心還是在玫瑰那裡,我狠心跟月亮分手,是不想再讓她跟我這樣過下去。”
幸福與不幸,咫尺天涯。
那天晚上小賤醉得一塌糊塗,癱倒在地上胡言亂語。我掏出他的手機撥通了月亮的號碼,告訴她小賤喝多了,能不能來接一下。
月亮沒有告訴我她跟小賤分手了,大概十分鐘就匆忙跑了過來,她看著癱在地上的這個男人,隨後蹲下身來緊緊抱著他,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吧嗒吧嗒的滴在小賤的臉上。小賤嘴裡口齒不清的重複一句話:“月亮我對不起你,月亮我對不起你。”
月亮跪在地上緊緊地抱著他,午夜昏暗的燈光打在這對男女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月亮邊哭邊說:“小賤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願意這麼做。我願意就這樣一直陪著你,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不怕吃苦,我怕有一天你不願意再讓我陪你吃苦……”
女友曾對我說過無數的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語,都沒有這一句讓我如此動容,我不怕吃苦,我怕有一天你不願意再讓我陪你吃苦。
第二天小賤醒了酒給我打電話亂七八糟的說了一大通,大致意思是流過去的水不會再回頭,誰的新歡不是別人的舊愛,很多事情忘了就好,習慣了就好。
他說他要回老家,娶個媳婦兒過安安穩穩的日子,再也不東飄西蕩的混沌度日。
我問他月亮怎麼辦,他回答:“分手了就自由了,終究還是要嫁人的,我希望她幸福。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一年以後我回老家,小賤去車站接我,大包小包的往破舊不堪的昌河麵包上扔去,小賤載著我一路往家走。
“你知道我跟誰結婚了麼?”小賤幽幽地說道。
“該不會跟月亮破鏡重圓了?”我顯然很詫異。
“是破鏡重圓了,但不是月亮……”小賤狠狠地砸了一口煙,伴著急促的咳嗦聲。
小賤回老家不到一個月,玫瑰畢業回到老家,大概是念及他從前的好,玫瑰找到小賤複合。第二個月兩個人就結婚了,婚禮很簡單,請了同村的街坊四鄰和親戚朋友,辦了簡單的酒席,第二天去民政局領了證。
“媽的,我以為她再也不是以前的玫瑰了,結婚不到半年就夜不歸宿,跟鎮上的老王偷情讓我媽抓了現行。被老子拖回來一頓毒打,求爺爺告奶奶原諒了她。上個月說是要去北京探望生病的同學,把家裡值錢的東西一分不剩都帶走了。到現在都聯繫不上,我他媽的怎麼就這麼傻。”小賤邊說邊流淚,恨得咬牙切齒。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就這樣一路上沉默,沉默。
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我硬著頭皮問了一句:“月亮呢?跟你聯繫過沒有?”
“前兩天我給月亮打過電話,號碼一直沒換,她在電話那頭說自己結婚了,現在都懷孕了,老公對她很好。我就把電話掛了。”他這麼說著,神情有些呆滯。
有些時候我會在想到小賤的時候眼前就浮現出月亮的身影,昏暗的燈光下,她緊緊地抱著他,眼淚吧嗒吧嗒的滴在他的臉上,啜泣著跟他說:“我不怕吃苦,我怕有一天你不願意再讓我陪你吃苦。”
終有一天,你不會再陪我。我們約定在哪見,我們講好在哪見,我們不經意在哪見。為什麼還是不見你我,不見過去,更不見拐角處的叨擾。有的人忘了,有的人在等,等你,等我,等眷戀長眠於此。
她對他的感情,停留在尚未熄滅的灶火的餘溫裡,溫暖著他,溫暖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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